舊聞再看--為台聯黨鞠躬盡瘁_綠翠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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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舊聞再看--為台聯黨鞠躬盡瘁

發表：正反修羅	2016-01-14 10:49:06	閱覽數：6817	(IP: )	T 4980	引　用

回應：正反修羅	2016-01-14 11:30:09	(IP: )	T 4980_R 12	引　用

原文出處
http://msktw.blogspot.tw/2014/03/blog-post_1.html

讀張錫模教授《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張錫模教授為莫斯科大學亞非學院政治學博士，曾任《新新聞》週刊記者、《中時晚報》與《中央日報》專欄作者，任教於國立中山大學，為李登輝總統國家安全幕僚團成員，專長為俄羅斯政治與外交政策、中亞區域研究、能源及地緣政治學。張教授著有《全球反恐戰爭》、《聖戰與文明》、《莫斯科不相信眼淚》等書。其中，《莫斯科不相信眼淚》記錄了他一九九四年至一九九八年間於莫斯科求學期間的見聞和反思。張教授於二○○七年逝世，遺作《莫斯科不相信眼淚》於二○一二年再版。黃中嶽連結張教授九○年代的求學經驗和今日的自身遭遇，與我們分享他的莫斯科經驗和種種思考。（編按）

從去年八月底抵達莫斯科至今已將近半年，作為一名語言學校的留學生，老實不客氣地說，我的經驗絕大多數是不愉快的，在消費方面，昂貴的物價水準和不相稱的低劣品質讓我覺得在這裡消費真的相當不划算，有破舊狹窄但租金卻高得嚇人的宿舍、班次不穩定還不定時拋錨的輕軌電車和大賣場極為貧乏的食材選項等等；在制度上面，有效率極差又各自為政的鬆散組織、態度傲慢無禮又腦殘的行政人員以及資訊不透明又專斷獨行的威權官僚文化等等。

在經歷種種的不愉快經驗下，我對這裡的評價自然不會好到哪，「口誅莫斯科、筆伐俄羅斯」也成為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精神糧食。但很諷刺地，也正因為這樣的衝擊，刺激我不時地進行多方面的後設性自我審視，乃至更加關注一些社會議題。在這樣的心路歷程下，我總在強烈的負面情緒轉為深層的憂鬱後，想要為這些不愉快的經驗尋求一些社會科學性的解釋，我好奇是怎麼樣的政經體制、文化和歷史塑造出這個地方的面貌。就這樣，我趁著寒假回台灣的時間購買了一些書籍帶過來這裡，其中一本就是已故的張錫模教授的著作《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本書以一篇篇各自獨立的短文構成，在每個篇章裡，作者以事件、簡短的對談或文學著作談起，然後轉而探討深層的政治、文化、歷史和社會等等的議題。事實上，本書的很多內容讀起來並不會讓我直接連結到我所熟悉的莫斯科生活，可能一來是因為作者的寫作背景是在上個世紀的九○年代，時空條件有一定程度的差距，比如說作者在書中描述警察可以透過任意盤查外國人的方式來進行索賄，在近幾年已有大幅度改善；二來則是因為作者本來就不是著重在食衣住行等日常生活的細節描述。然而其中卻也有不少部份讓我產生一種「難怪會這樣！」或者「原來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是這麼一回事！」等等的共鳴感：

比如在〈知識與社會〉這篇文章裡，論及了俄羅斯的行政組織特性。作者因為在一般書店與書攤找不到學術期刊《遠東問題》雜誌，透過一位教授的建議而去「遠東研究所」詢問，一進該所他找不到要在何處購書，請教了門房，對方卻一無所知，他只好請教一位在該所進出的人員，碰巧對方就是《遠東問題》雜誌的總編輯，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該編輯竟然完全不清楚他們出版的書籍雜誌要到哪裡才買得到，於是該編輯又給了作者負責聯絡印刷出版的秘書小姐的電話並指引作者至該辦公室等候，然而作者在辦公室門外等候了兩小時卻等不到該小姐，之後經過一星期努力不斷地打電話，終於聯絡到這位秘書小姐，但沒想到對方的答覆竟然她只負責聯絡印刷和出版，對於運銷業務完全不清楚，於是叫作者回去書店與書攤問。

上述這段故事馬上讓我連結到自己在語言學校的經驗，有一次我要申請簽證的影印本，走到處理該業務的辦公室，不巧辦公室裡處理該項業務的人員不在，我詢問了另一位辦公人員，她叫我星期五再過來。我感到很疑惑，那天是星期一，有什原因需要等待整整四天的時間才能申請簽證影本，難道是該業務人員放長假？但回頭想想，當時離開前我瞄了那位處理簽證人員的位置，桌上有擺著幾件處理到一半的文件和隨意擱在上頭還沒蓋上筆蓋的筆，很明顯這個人有來上班，只是暫時離開座位而已。我直覺有問題，於是在放學後又往辦公室跑了一趟，看到該名承辦人員就在位子上，我表明來意後，對方不到五分鐘內就幫我辦好，這讓我感到非常荒謬又憤怒，早上那個叫我等到星期五再來的人到底是什麼居心？

另外一個讓我感到很荒謬的例子是我們課堂上的老師，我們想詢問學期到何時結束，她完全不清楚，我們還得另外跑到辦公室去詢問。此外，我們想知道成績如何計算及結果，她也說她只打她負責的部份，至於校方最後會如何評分她也不清楚，還叫我們去辦公室找某位負責人詢問，然而等到有人去辦公室詢問該負責人時，那位先生又說他不能透漏成績，想知道成績可以回去詢問自己的授課老師，於是最後還是沒有人知道自己成績到底是多少。

我個人和作者的經驗展現出如此高度的相似性，也說明了這種部門間表面環環相扣實則各行其是的行政組織特性，即便到二十年後的今日都還存在。

再舉另外一個例子，最近微調課綱事件成為一個熱門的公共議題，事實上，作為抵抗國民黨政權建構出的大中國本位史觀，爭取台灣本土史觀地位的努力一直都在進行中，但就我的觀察，很多人不太能體會這種努力是建立在何種重要性之上。本書作者在〈過去與思索〉此一篇章提及俄羅斯的史觀建構正好可以作為一種參考案例。今日支配廣大領土的俄羅斯是過去數百年來羅斯國家不斷擴張的結果，擴張的起點乃是擺脫蒙古支配的莫斯科公國，其前身是蒙古的欽察汗國，且莫斯科公國的支配架構基本上是抄襲蒙古人，因此若以莫斯科公國為俄羅斯國家的起源，那其前身就無可避免地要追溯到蒙古支配此一史實，這等於得要承認蒙古征服的貢獻。於是有一群東正教的僧侶透過宣稱莫斯科的大公乃是基輔─諾弗哥羅統治者的後裔，以及宣稱其為繼承已滅亡的東羅馬帝國的第三羅馬，藉此將其起源連結至歐洲正統，並將蒙古支配的史實予以邊緣化，達到「去蒙古化」的目的，隨後在歷代的史學家們的歷史建構下，確立了基輔公國──諾弗哥羅公國──莫斯科公國──俄羅斯公國的俄羅斯國族發展史，然而，這樣的史觀卻得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在地理位置及統治集團皆異的各公國要如何建立其歷史發展上的同一性，於是就有一群國家機器下的學者透過民族學、人類學以及語言學等學門「客觀形象」的背書，將多元化的族群統一納入到「俄羅斯民族」的概念下，證成其帝國統治的正當性。

由此觀之，史觀的建構對於一個地方的國族認同乃至一個政權的統治基礎是如此地重要，以此反思台灣的現況，國民黨政權長期以大中國本位史觀將台灣本土的歷史給邊緣化、地方化，導致許多人對南京大屠殺的感受遠超過二二八事件，對長江黃河的了解遠超過濁水溪，於是造成今日台灣國族認同混亂與矛盾的普遍性，以及台灣民主制度和轉型正義無法完全落實，要如何不令人為此感到憂心呢？

再回頭來關注作者本身，一篇篇對人性及社會的深刻觀察是如何產生的，我認為作者本身豐富的學識涵養自然不在話下，但更重要的是他強烈的好奇心和對弱勢族群的人文關懷，比方說，很多在歐洲旅行或是留學的人，都見識過吉普賽人扒竊行搶等行為，也因此對吉普賽人留下敗壞治安的負面的印象，然而在〈如風的民族〉這篇，作者則從他親身遭到吉普賽人搶劫的經驗談起，並不僅止於吉普賽人在治安問題上的面貌，還進一步探討是什麼樣的歷史發展讓吉普賽人在今天的社會結構的底層下必須以這種方式生存。又比如作者在很多篇文章裡都是以主動和陌生人攀談起頭，以〈夏日的風衣〉為例，作者對向他行乞的老婦不但沒表現嫌惡，反而在施予以後和對方進一步攀談以了解其行為背後的結構性貧窮現象，甚至在警察欺壓該名老婦時，不顧當地軍警擁有極高權力的危險大膽出言抗議。

來到莫斯科後，我遇過一些人，他們傾向把當地造成的不愉快經驗以「這是當地的文化，不要隨便批評。」或「事情要看正面，不要往負面的地方想。」這類修辭來自我規訓並進一步形成對其他留學生的一種教條式呼籲。我對這類修辭非常不同意甚至可說是厭惡，我個人一向不是這種失控的正面思考的信仰者，對我來說，這類修辭是一種鄉愿、反智以及強烈後殖民心理的呈現，我認為對於一個族群的理解應該是建立在觀察、反思和批判的過程，而《莫斯科不相信眼淚》正是此種精神的最佳展現。

綜觀整本書的內容，我認為作者在莫斯科的生活也有許多不愉快的經驗，然而他總是把不愉快的事件化作思維的動力，從而進行各種政治、社會和歷史等議題的深刻探討以及從人道關懷為出發點對這個國家製造的種種不幸提出強烈批判。當然，雖然同樣是一名留學生的身份，但作者居留的時間遠遠長過僅會在此讀個不到一年的語言學校的我，照作者所說他在第一年的俄語程度幾乎等同於鴨子聽雷，語言障礙和時間限制也成為我註定不可能達到這種觀察高度的原因之一，然而，作者將各種不愉快經驗轉化為深刻思維和關懷的精神卻可以成為我對自己的另一種期許。

（文／黃中嶽）
張貼者：莫斯科台灣同學會於下午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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